母亲心中那片金黄
2024-03-21

◎何春奎

田野的风进了城,喊着“油菜花开了!”想想金黄的油菜花,心中怦然一动。我告诉自己,“等上一等,去看那最盛最艳的风景。”

周末,出城,开车奔向母亲的院子。无论是高速路,国道线,还是乡道旁,熟悉的菜花黄生动地在车窗外闪过。有人说,油菜花是春的信使。你看,跟着它来的,有桃红,有梨白,有大小树木抽发的嫩芽,就连风,也满世界搜集它的气息。

油菜花是春花合唱节中当仁不让的主角。年味一淡,蛰伏的油菜们生猛拔节,碧绿躯体荡漾着青春的“荷尔蒙”。花开了,黄了,一朵,一簇,一树。它用春光洒下的金黄,热烈固执地丰富着色系和纹理,顺山势铺排,依河岸绵延,一波高过一波,一浪翻过一浪。

只有油菜花才能回应春光的热烈,它在拔节中开花,在开花中拔节,把最美的一面高举头顶,毫不掩饰属于自己的青春芳华。它尽情舒展,伸开,推拥,努力拉圆拉满,吐露满是芳香与甘甜的花蕊,卖力地招呼过往的风,以及乘风而来的蜜蜂与彩蝶。

油菜花,我还是喜欢家乡的,特别是母亲院子前后的,一株株,精神抖擞;一列列,齐齐整整;一地地,好似碧玉堆上铺了一层黄锦缎。可以深入其间,可长久欣赏,闭目深嗅。下午时分,坐在院坝里,仰头向近处的菜花丛探去,等那馥郁淌满脸上。

记得前年三月那晚,月色如华。皎洁的月光,倾泻在黄茵茵的菜花上,像一层袅袅的仙雾。墙角一树繁茂雪白的梨花,趁着夜色大胆地招呼着各种香气,荡涤着肺腑,清除着杂念。乡村的油菜花之夜,静谧且安然。

车停在院坝,母亲也从地里回来了。从院子东隅的三角地,到门前的圆弧地,再到西侧的长方田,油菜花已然开到了顶,减了不少花色,连蜂蝶都不那么殷勤了。我顿感失望,感叹春光易逝,最是“朱颜留不住”,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去等?

母亲一步不停地跟着我,好像很忧虑,“是不是遇着难事了?”

“没有啊。”我随口答道。

“那你叹什么气啊,看把我心焦的!”母亲的脸色“阴转晴”,在菜花映衬下,每一条鱼尾纹都染上了金色,舒展开来。

“油菜花都快开败了!我回来迟了。”我有些激动。

“傻孩子,油菜花不是一直都在开吗。从过年起,你不是看到开了吗。”母亲指着菜花下窜出的小菜荚,“它们不也在开吗?还要开出莱籽,开出菜籽油,开出烙饼来呢。”

是啊!我们只看见油菜花闪亮的一面。而母亲却愿意伴看它的一生,到底是低估了母亲的智慧。

当油菜花正盛时,一年一度的春游在田野粉墨登场。它拥趸春光,与风共舞,和蜂蝶缠绵,同阳光灿烂,鼓动万千小喇叭,不约而同地将产自田野的最新消息,霸屏了城里的“朋友圈”。

而农人是不会踏青的。每天清晨,在鸡鸣犬吠中,他们早早出门,忙着给麦行松土除草,移栽暖棚里的苗子,挑选饱满圆润的种子,或者给蚕室消毒,打整猪圈,孵些小鸡小鸭,牵着老牛啃食带露的青草。油菜花开进农人心里,给了他们无尽的“南山”之喜。

和农人一样,油菜是朴素而谦逊的。在它的带领下,麦子、蚕豆、豌豆们,在五月里写下另一番金黄,丰富粮仓的底色,增添一日三餐里香味的层次,孕育饥肠辘辘中一席美好时光。

尝新,是丰收的婉约表达,对汗水的生动献礼。黝黑的菜籽榨成清亮的油,金黄的麦子磨成白净的粉,母亲的拿手好戏登场了。热情的铁锅,帮衬着菜油与面汤之间的神奇变化,一锅烙饼在翻身之间圆润成型,饼香跟随袅袅炊烟,飘荡在村子上空,唤醒记忆的味蕾,幸福与满足在童年的肚腑间弥荡开来。

是的,油菜花一直在开,开在母亲心里,开进了我们的生活中。

悦分享

母亲说,油菜是庄稼地的“报时鸟”。因为油菜花开了,农人就要忙起来了,在田野里上演新一轮春播、夏耘、秋收、冬藏的“四部曲”,拉开又一场关于新生、繁盛、成熟、酝酿的“四幕剧”。也许,谁都希望在曲尾剧终时,画上一串意味深长的省略号,那就请记:“一年之计在于春”。

何春奎四川西充县人,教育工作者,有作品见于《青年文学家》等报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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