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沉香周子镇
2025-06-17

◎刘翅翔

嘉陵江悠悠流淌,似一位灵动的仙子,将云影轻轻揉碎在粼粼波光里。那波光闪烁不定,宛如细碎的银芒,洒落在江面上。周子古镇如同一个恬静的婴儿,枕着这一汪流转的星河,在岁月的长河中沉睡了千年。

晨雾如轻纱一般,总爱缠着财神楼的飞檐撒娇,似有千般柔情、万种缱绻。它轻抚着飞檐的每一处棱角,仿佛在与古老的建筑低语呢喃。暮色像一位神奇的画师,偏爱将顺河街的倒影染成蜜色。那蜜色温暖而醇厚,如同一杯陈酿的美酒,让人沉醉其中。它们就像是古镇的呼吸,一呼一吸间,便抖落了满襟的岁月尘埃,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。

幼时,我总觉得周敦颐讲学的故事不过是课本里枯燥的铅字,毫无生气。直到某天,我的指尖轻轻抚过爱莲池斑驳的石壁,那粗糙的质感仿佛是历史的指纹,瞬间将我拉回到那个遥远的时代。我才惊觉,“出淤泥而不染”的气节,早已化作古镇的骨血,融入了每一寸土地、每一块砖石之中。当年先生挥毫写下的墨痕,随着神龙泉的水,缓缓渗透进每一块青石板。那清泉如同一位温柔的母亲,滋养着满街的清雅风骨,让古镇在岁月的长河中始终保持着一份独特的纯净与高雅。

新华街的清晨,永远裹着馓子的焦香。那香气如同调皮的小精灵,在空气中肆意穿梭,撩拨着人们的嗅觉神经。木门咿呀推开时,发出一声轻柔的声响,仿佛是古镇在向新的一天问好。檐下的麻雀总要扑棱着翅膀抱怨几声,像是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打扰。可最恼人的还是奶奶的灶台——她总爱把面团揉得“砰砰”响,那有节奏的声响,仿佛是生活的乐章。蒸气裹着芝麻香漫出来,如同一层薄纱,弥漫在整个厨房。我总是馋得踮着脚扒拉案板,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刚出锅的馓子,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。有次偷吃刚出锅的馓子,烫得我直跳脚,奶奶却笑得直不起腰,眼角的皱纹里盛满宠溺。如今再推开周子客栈的门,老木特有的木香窜进鼻腔,那是一种熟悉而又温暖的味道,恍惚间又看见奶奶在雾气里招手,原来有些味道,真的能锁住时光,让那些美好的回忆永远停留在心间。

踏上红军街的石阶,掌心传来的凉意让我猛地一颤。那些褪色的标语像被唤醒的战士,在石壁上站成沉默的方阵。他们虽然历经岁月的洗礼,却依然精神抖擞,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。听老人说,当年红军路过时,有个小战士在这儿生了病,是镇上的大夫冒着风险救治的。或许正是这样的血脉相连,才让这些字迹历经风雨,依然如同一簇不熄的火苗,在古镇的土地上燃烧不息,激励着后人勇往直前。

下河街的茶馆永远飘着两股香——盖碗茶的醇厚,混着竹编灯笼新剖的竹青味。那茶香清幽淡雅,如同一位智者的教诲,让人回味无穷;那竹青味清新自然,仿佛是大自然的馈赠,带着一丝泥土的芬芳。有一次我问竹编的张爷爷,为什么总爱编莲花纹样?他布满老茧的手顿了顿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虔诚:“周子镇的根啊,就在莲花心里头。”那一刻,我似乎明白了古镇的灵魂所在,那是一种对美好品质的坚守,对传统文化的传承。

最难忘那个暴雨夜,我躲在民宿雕花窗后,看闪电照亮江面。那闪电如同一把利剑,划破黑暗的夜空,瞬间将整个古镇照亮。本以为古镇会在风雨里瑟缩,却见龙舟队迎着浪涛破空而来,鼓点震碎雨幕。船头的汉子赤着臂膀,肌肉在闪电的照耀下闪烁着古铜色的光芒,喉间迸出的号子比惊雷更响。那号子声仿佛是古镇的呐喊,是对困难的挑战,是对生活的热爱。原来,温柔的烟火之外,古镇还藏着这般野性的魂魄,它如同沉睡的雄狮,在关键时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。

历经风雨的古镇,既有骨子里的坚韧,也有拥抱时代的胸怀。当咖啡馆的爵士乐撞上茶馆的评书,当汉服姑娘的裙摆扫过竹编灯笼,我忽然读懂了古镇的倔强。它不是困在时光里的标本,而是把千年的智慧酿成酒,任新时代的风吹过,依然能飘出醉人的香。它就像一位智者,在岁月的长河中从容淡定,既坚守着自己的传统,又积极地拥抱变化。

暮色四合时,我站在了神龙泉边。泉水叮咚,像是古镇在哼一支古老的摇篮曲。那声音轻柔而又舒缓,仿佛是母亲的怀抱,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。那些关于奶奶的灶台、红军的足迹、龙舟的号子,此刻都化作月光,淌进嘉陵江,流向更远的远方。原来所谓永恒,不过是无数炽热的瞬间,在岁月里站成了故乡的模样,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牵挂。

刘翅翔蓬安县人,政府部门工作人员,爱好文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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